第二十五章 简在帝心(1 / 2)

大唐不良人 庚新 6051 字 2022-11-04

“陛下,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我父当年随王玄策出使天竺,客死异乡,如今家中只剩老母,这些年臣为大唐东征西讨,被创数十处,家中老母担心臣,日日啼哭,险些哭瞎了眼。

臣现在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回家侍奉老母。”

这话出来,文官们顿时心有戚戚。

大唐重孝道,这番话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有些文臣忍不住心中想:虽然这苏大为是武夫出身,未入过弘文馆进学,出身也寒碜了些,不过有这份孝心也算难能可贵。

而且听说苏大为身上被创数十处,这也算是大唐的忠贞之士啊。

怎可为了心中成见,而打压忠贞之士!

这与儒门教义可是违背了。

这样一想,原本有些敌视苏大为的一众文官,有些不由稍减了一些对他的恶感。

甚至有些人心中想着,待此事了,是否要上门拜访一下开国伯,可与之结交。

武臣中,许多人顿时就不好了。

贼你妈!

小苏总管,你这张嘴,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啊!

我们跟你一起出去打仗的,还不清楚吗。

别说被创数十处,您身上连道疤都没有,清洁溜溜得令人羡慕。

军中武将,从下至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但只有苏大为是个异类。

虽然身先士卒,南征北讨,但苏大为本身就是异人中的强者,这十几年征战下来,能在战阵中伤他的人似乎还没出生过。

这一点,军中知道的人不多。

只知苏小总管,气运之隆,世所罕见。

往往带着大家冲阵,千军万马中亲临矢石。

那些从敌阵中射来的箭雨,都像是长了眼睛般避开他。

莫说伤一下苏大为,就连他身下骑的那匹黑色怪马,名龙子者,箭也是绕着走。

可把大唐一帮府兵将士们给羡慕坏了。

而且人人都知道,只要跟着苏小总管,这种气运还能庇佑跟着他身边的人。

过去跟着主将冲杀,死伤最惨的往往是亲兵。

唯独跟着苏大为,身边的亲兵都像是有神灵庇佑,极少折损。

这也是跟着苏大为那些陇右老兵,将苏大为视之为神明的原因之一。

“陛下,臣有本奏!”

就在含元殿上文武百官对苏大为心有戚戚时,一人突然从文臣中站了出来:“臣弹劾开国伯,昨夜宫中生乱,据说其中有一支陇右老兵,为者是苏大为在军中旧部!”

此言一出,宛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巨石。

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竟有此事!!”

“若真是如此,这苏大为……不可用了。”

“府兵作乱,身为主将,当负连带责任!此十恶不赦之谋逆罪!”

“陛下!”

百官中除了少部份人,大部份只知昨夜宫中似乎出了骚乱。

但李治下了封口令,听到一点风声的,也只敢说宫中走水,而不敢说出实情。

这下被人捅出来,含元殿上一片大哗。

众人向着出列弹劾的人看去,只见此人为中书省门下侍郎,郑待诏。

识得他的人,知道此人乃右相下属。

一双双眼睛,从郑待诏转到右相身上。

却见右相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迷惑了。

此人现在站出来弹劾苏大为,是否是右相授意?

昨夜宫中当真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若真是陇右兵作乱,那苏大为莫说做兵部尚书,只怕身上的爵位,都要被夺了。

能否保住性命,都是未知之数。

自古部下作乱,主官岂能洗脱嫌疑?

这事,小不了!

“大胆!”

李治的一声怒骂,令含元殿瞬间死寂。

天子怒了!

无形的杀机,从李治身上涌出。

气温一下子降低。

不少朝臣感受到那股彻骨的寒意,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甚至有人牙关不受控制的“喀喀”作响。

恐惧感,从心头涌起。

李治身边的武媚娘,面笼寒霜,一双凤眸里闪过恼怒之色。

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在苏大为身上。

那目光蕴藏的杀机,令连与苏大为交好的程务挺等将,心中都捏着一把冷汗。

要糟!

没想到此事在殿上被人抖出来。

“不好了……”

站在程务挺身后的郭待封暗自咽了口唾沫,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小声道:“苏将军只怕有难!”

废话!

谁看不出苏大为有难,问题咱们哥俩也帮不上忙,使不上劲啊!

此事是谋逆大罪,凭我二人如何庇佑苏将军?

程务挺牙关紧咬,暗自着急。

站在两人身后的娄师德脸色急变,他与苏大为关系亲密,从征西突厥时起已经相识十余年了。

这些年战功赫赫,积功而入中枢。

此时能站在这含元殿的武臣列中,皆是苏大为带着他一起升官财。

如今苏大为有难,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得设法迎救。

而且他与苏大为这交情,早已是一条蝇上的蚱蜢。

苏大为若出事,他岂能独善其身?

在武臣列中,年青少壮的武官,不少与苏大为有着袍泽之情,生死之谊,与娄师德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文臣中,一时面面相觑。

有为右相暗自高兴的。

有想看着苏大为被李治收拾的。

有不愿看着武臣骑在文臣头上,暗自窃笑的。

还有因为敬佩苏大为的功绩和为人,暗自替他捏了一把汗的。

就见那郑待诏昂挺胸,叉手向着李治与武后朗声道:“自古兵士作乱,乃十恶不赦之谋逆重罪,昨夜谋逆者,乃苏大为心腹旧部,此事断难与他撇清干系。

况且臣听闻,苏大为入长安时,在开远门,还与旧部相聚,安知不是密谋作乱?

臣请陛下开张圣听,不要漏掉一个贼人。

臣一片拳拳之心,为陛下计,为大唐千秋万载计,愿陛下察之。”

说完,郑待诏低身鞠躬,极尽诚恳谦卑。

一滴汗珠,从他的额角渗出。

郑待诏也是豁出性命了。

右相暗示,绝不能让苏大为平安走出含元殿。

必须有人将昨夜的事捅出来,拿到含元殿上,交由文武百官议论。

哪怕武后有心回护苏大为,但是这事搬到台面上,终究是苏大为的错。

就算武后,只怕也难堵百官之口。

陛下登基以来,极为英明,做事从来是滴水不漏,极重天子颜面。

断不可能为了苏大为此人,而伤了自己的口碑。

这便是唯一的机会。

当然,郑待诏站出来,还是有一定风险,存在了赌的成份。

但是想要高回报,岂能不冒点险?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

况且这事赢面还挺大。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份,但是今日,我与开国伯必须死一个。

特喵的,富贵险中求!

他鞠躬行礼,心中依然不免紧张,直到听到李治的声音:“郑侍郎一片拳拳之心,朕知之。”

郑待诏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地。

再听到李治让他起身的声音,忍不住眉梢上扬,笑逐颜开。

一面起身,一边用衣袖不着痕迹的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臣一心为国,只要对陛下,对大唐有利,哪怕赴刀山火海,也再所不惜。”

李治微笑颔:“善。”

这一个“善”字,让郑待诏浑身骨头都轻了几分。

他为官二十余载,站在朝会中也有十年,但何曾能得李治正眼看过一眼?

如今居然能得圣人亲口说个善字。

这叫什么?

这叫简在帝心!

赌对了!

以后飞黄腾达,直日可待!

会所嫩模那叫事吗?

马上安排!

就在郑待诏喜气洋洋时,看到李治向自己微笑着说了一句话:“来人,将郑待诏拖下殿,乱棍打死!”

轰隆!

脑中仿佛一记晴天霹雳。

郑待诏脸上还带着笑。

脑中仿佛被一记雷给劈中,一片空白。

我在哪?

我是谁?

我要做甚?

幻觉,一定是幻觉!

文官中一片惊骇。

李治朝这十几年,何曾有过这样的事。

圣人当朝要乱棍打死进言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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