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时常低着头,不爱看人,但很擅长看人。【 】
用光明大神官的话来说,桑桑从里到外都是透明的,如同深山里的水晶,能够映照出这个世界最真实的颜色,她能很肯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谁对她好,遗憾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像宁缺那样的人她只遇见过一个,前不久还死了。
不过她能感受到曾静夫人的善意,所以她听从了对方的建议,跟着进了内室,解开身上那件染了油污的棉裙,脱掉鞋子把脚伸进温水中。
桑桑的脚很小巧,肤色也与身体别的地方不同,纯白似雪,看上去就像两朵瑟瑟瑟的小白花,在盆中清水里缓缓荡漾。
(此处详见拙著……哈哈哈哈……将夜第一卷清晨的帝国,第二十五章第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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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入内室开始,曾静夫人便基本上没有眨过眼睛,当桑桑解开棉裙时,她袖中的双手便紧张地握了起来,当她脱掉鞋子时,夫人的指甲快要陷进掌心里,当她看到盆中那双如小白花的娇嫩双脚时,更是险些就这样晕厥过去。
曾静夫人没有昏倒,不过此后她一直处于某种微微晕眩的状态中。
桑桑回到餐桌旁后,夫人双手颤抖抱了一瓮鸽子汤到她面前,声音微颤说道:“这些年你大概受了很多苦,趁着现在赶紧多补补。”
桑桑看着瓮中诱人食欲的油花和汤中细嫩的乳鸽,微微一愣,心想先前好像听你说过一遍,只是为什么这遍听时感觉似乎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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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曾静大学士回府。
曾静夫人非常直接、甚至显得有些粗鲁无礼地将书房里那些来拜见大学士的下属官员赶走,然后走到他的身前,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眼圈一红便流下两行泪水。
话说曾静大学士也是位狠人,不然当年不可能只用一夜时间便痛下决心休了清河郡崔姓正妻,杖杀三名管家,毅然投入皇后娘娘的阵营。然而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在朝中的地位实际上依赖于夫人在皇后娘娘身前的位置,加上那些同悲共苦的陈年旧事,他向来对妻子宠爱有加,此时见着她未言先泣,不由吓了一跳。
“夫人,家中出了何事?”他声音微颤问道,心想以夫人这些年养就的性情脾气,若非难以承担的惨事,断不至于如此失态。
曾静夫人抹掉脸上的泪水,看着他强颜笑道:“老爷,是好事。”
曾静异道:“什么好事?”
曾静夫人看着他的脸,一面哭着一面笑着说道:“我找着我们的女儿了。”
得知华灯节那夜在宫中相见的事情以及今日府上生的一些事情,曾静不可置信看着妻子问道:“你说那个小侍女就是我们的女儿?你……你可确认?”
曾静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自己生的女儿,当然能确认。”
曾静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的有些惊喜交加,起身问道:“可有佐证?”
曾静夫人没好气道:“都说了是我自己生的女儿,哪里需要佐证。”
曾静苦笑说道:“我的好夫人,你就不要再瞒着为夫了,以你的脾气,若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你哪里会对我说?想来今日那碗鸽子汤也是你刻意泼的。”
曾静夫人捂嘴一笑,说道:“果然瞒不过老爷,那碗鸽子汤便是我让春兰晾凉备好的,为的就是要往那孩子脚下泼,好让她把鞋脱了让我看看她的脚,您猜怎么着?她那双脚啊果然还像十几年前刚生下来时那样,白嫩的就像两朵莲花”
曾静微微一怔,问道:“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佐证?”
曾静夫人说道:“当年我在柴房旁边产下那苦命孩子后,就担心被人换了去,昏前仔细察看了一遍,身上确实没有什么胎记,但浑身黝黑像炭头,两个小脚丫却是又白又嫩,难道这还不算证据?我就不信还有谁能长成那苦命孩子这般。”
曾静想起那个必然会牢记终生的日子,想着巷子对面的血,想着自家府里的乱,想起来当时的悍妻便是用女婴身上的颜色做借口,指责小妾生了个妖孽出来,其后又暗中让几名管事把那女婴偷出府去……难道说那个老笔斋的小侍女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可是她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显得非常为难。
曾静夫人感觉掌心还在隐隐作痛,说道:“老爷在犹豫什么?还不想赶紧去通知长安府,然后想个办法把我们的女儿接回来先前我拼了命才忍着没有告诉她,就想着您回来了就妥了,我可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女儿再给别人家当一天婢女”
“你是没有见过那孩子,那小手粗糙的我摸着都觉得心慌,这些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听她说那铺子里无论洗衣做饭烧水泡茶都是她在做,甚至连铺子门坏了也要她去修,像我们这样门第也没说这么使唤仆人的,真不知道她现在那个少爷是个什么缺德玩意儿,竟是把她当牛马一样驱使不行我这就得去……”
说着说着,想起桑桑家那个万恶的少爷,她的眼泪便再次流了想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举步便向书房外走去,看样子是准备去老笔斋接人。